“西方马克思主义”、“东方马克思主义”

西方马克思主义和东方马克思主义的区别或对立。需要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要研究两者必须在不同的条件下采取行动。让我们从1917年开始。在西方,马克思主义主要是用来谴责帝国主义之间的竞争和战争所造成的破坏性后果(屠杀和对民主的埋葬),而在东方,十月革命由于号召“殖民地奴隶”打破压迫和民族屈辱的枷锁而得到了非同寻常的响应。在西方,民族国家是嗜血的魔洛神,为了权力的贪婪和大企业的利益牺牲了数百万人;而在东方,问题在于摆脱殖民枷锁,结束资本主义大国对“野蛮人”的种族灭绝和奴役行为。在世界被分割成的两个区域,帝国主义以不同的方式被体验;这两个方面并不矛盾,而是完全一致的。但是,西方和东方马克思主义曾经相遇过吗?前者真的把握过后者吗?

另一种考虑。自从十月革命所产生的制度的最初困难和悲剧显现出来,尤其是“真正的社会主义”的危机显现出来之后,东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之间的分裂导致了这样一个事实,即掌权的马克思主义者和反对派马克思主义者——后者越来越注重“批判理论”、“解构主义”以及对权力和一般权力关系的谴责——彼此格格不入。因此,“西方马克思主义”应运而生,它日益将自己与权力的距离理解为重新发现“正宗”马克思主义的有利条件,而不再沦为“国家意识形态”。

但是,这种骄傲自大的自信是否有真正的依据呢?硬币还有常常被遗忘的另一面。可以说,东方马克思主义在理解和占有马克思的一个重要论题方面处于更为有利的地位:“资产阶级文明的深刻虚伪性和内在野蛮性在我们眼前一览无余,从它的故乡(在那里它采取受人尊敬的形式)转向殖民地(在那里它赤身裸体)。

西方马克思主义另一方面,它几乎只涉及资产阶级资本主义统治的“体面形式”。然而,如果忽视了殖民地和殖民地人民的命运,那么对“真正的社会主义”的绝对必要的批判就会变成平庸的自由主义辩护,变成对二十世纪共产主义历史的无差别的清算。德拉-沃尔佩(Della Volpe)的学生卢西奥-科莱蒂(Lucio Colletti)的发展历程很有启发性。但两位仍被视为领军人物的作家的行为同样具有重要意义。哈特和内格里在谈到斯大林的苏联(但也隐含着所有不得不屈服于“一国社会主义”逻辑的国家)时写道:“在这种不计后果的历史平衡中,殖民地或半殖民地人民仍然没有扮演任何角色。在这里,两个国家平静地并列在一起,处于平等的地位,前者有力地推动了非殖民化进程,而后者则开始继承殖民传统并使之激进化,甚至认为它适用于东欧。

如果我们考虑殖民地世界,那么二十世纪的历史天平看起来就与统治意识形态所希望的大相径庭(今天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老兵也是如此)。如果我们只关注“形式上的”民主,即法治和自由主义传统中的传统自由,那么就必须说,十月革命后出现的社会陷入了低谷,并最终消灭了任何形式的民主。然而,在当时,它们激发了殖民地或资本主义大都市外围人民争取民主和解放、争取承认的欲望热情;它们激发了殖民地或资本主义大都市外围人民的要求热情。在殖民地或半殖民地,正是资产阶级民主大都市用鲜血扼杀了民主诉求。

苏联和 "社会主义阵营" 还对资本主义大都市中心地带的殖民地居民——非洲裔美国人产生了积极影响。十月革命爆发时,他们受到恐怖的白人至上主义政权的压迫。但从那时起,新的骚乱在黑人中蔓延开来,他们没有被猎杀女巫所吓倒,而是宣称:"如果要为自己而战,就必须为自己而战:"一跃十五年,进入苏联历史上最悲惨的时期:主要由上层和外部强加的农业集体化导致古拉格大规模蔓延,大恐怖迫在眉睫。不过,我们不妨看看非裔美国人是如何看待十月革命后崛起的这个国家的。由于美国共产党的活动,他们开始获得白人至上主义政权顽固地剥夺他们的东西:一种远远超出传统上给予那些注定要为主人种族从事奴役工作的人的初等教育的文化。现在在美国北部的共产党学校或莫斯科的学校里,黑人致力于学习经济、政治和世界历史。他们还利用这些学科来理解为什么在一个自诩为自由庇护所的国家里,他们会遭到如此残酷的命运。在这些学校就读的人中,正在发生着深刻的变化:他们被白人至上政权斥责的 "无礼",在现实中是之前被镇压和压制的自尊。1934 年在巴黎举行的 “妇女反对战争和法西斯主义国际大会”上,一位黑人妇女代表对共产党人推动的这一倡议中出现的不分语言和种族的平等和博爱关系印象极为深刻:"这是人间天堂"。

一位当代美国历史学家指出,那些渴望前往莫斯科的人 “体验到了一种在南方闻所未闻的自由感”。一位黑人男子爱上了一位苏联白人公民,并与她结了婚,尽管他回国时不能带着她,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在南方,那些犯有混血和种族 “堕落” 罪的人将面临怎样的命运。“85”然而,即使在白人至上政权肆虐的地方,一种新的气氛也在蔓延:人们满怀希望地将苏联和斯大林视为 “新林肯”,这一次,他将彻底结束黑人继续遭受的奴役、压迫、残暴、侮辱、暴力和私刑。

这些希望并没有完全落空。让我们想一想白人至上制度的某一要素终结的时间以及发生这种情况的环境。1952 年 12 月,美国司法部长给最高法院写了一封揭露真相的信,敦促最高法院处理公立学校中的整合问题:“种族歧视为共产主义宣传提供了素材,甚至让友好国家怀疑我们对民主信仰的虔诚程度。”重构这一故事的美国历史学家指出,华盛顿不仅冒着疏远东方和第三世界“有色人种”的风险,而且冒着疏远美国心脏地带“有色人种”的风险。毫无疑问,对斯大林的苏联所带来的客观挑战及其对殖民地和殖民地人民的影响的担忧在这一事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因此,“东方马克思主义”与许多西方作品不同,它非常了解如何揭示资本主义的殖民野蛮行径。这还不是全部。记得列宁曾称赞黑格尔的逻辑“表述”“非常出色”,根据这种逻辑,普遍性必须包含在“特殊性的财富”中。“列宁、胡志明、毛泽东和卡斯特罗等人忠实于这一方法,从未在爱国主义和国际主义之间构建矛盾,而是始终在被压迫民族的解放斗争中看到国际主义和普遍主义道路上的一个重要时刻,也就是葛兰西所谓的“整体人道主义”。然而,西方马克思主义并非如此。

一方面——尤其是想到阿尔都塞——“人类”、“人民”和“民族”这些范畴受到怀疑,仿佛它们是对阶级斗争的背叛。这种迷信的纯粹主义态度忘记了“社会主义”、“革命”和“工人阶级”这些范畴也可以转向保守甚至反动的方向(在这里,不幸的记忆中的德国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的例子可能就足够了)。阿尔都塞的担忧可以用毛泽东的有力论述来反驳:“另一方面,首先想想阿多诺,再想想今天的奈格里——民族解放斗争被置于与国际主义和普遍主义的矛盾之中,遭到了谩骂。今天,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老兵们对中国和越南等国在经济领域巩固独立的努力充满蔑视,这绝非巧合——正如邓小平所宣称的那样,“对人类作出了真正的贡献”。“ 不管是出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还是由于肤浅的阶级斗争观念或抽象的一般观念,西方马克思主义大都没有把握统一性普遍性与特殊性的统一性关系。

一方面,这种对抽象的、纯粹的普遍性思想的坚持妨碍了对民族解放运动(即使在夺取政权后仍在继续发展)的充分理解;另一方面,这种坚持导致人们无法理解“社会主义阵营”危机的根本原因。1948年苏联与南斯拉夫的决裂,随后苏联对匈牙利和捷克斯洛伐克的入侵,苏联与中国、中国与越南、越南与柬埔寨之间的近乎战争或直接战争——所有这一切都表明,在遵守国家利益、民族特性、民族感情(特殊性)的同时,调和国际主义(普遍性)是多么困难,尽管它是不可或缺的。91西方马克思主义中国共产党在其最好的时刻也曾暗示过这个问题。91西方马克思主义它几乎总是刻板地把这些冲突理解为斯大林专制主义与自由精神的对抗、官僚主义与群众的对抗、这种或那种机会主义或修正主义的革命后果的对抗,或者更肤浅地理解为战斗双方与“正宗的”社会主义和马克思主义毫无关系的证明。

毕竟,西方马克思主义已经明确指出了自己远离权力,似乎这是一种特别有利的情况,或者是展现马克思理论批判潜力的唯一可能的先决条件。虽然观点可以变得更加清醒,但远离权力和对权力的蔑视也会遮蔽观点;它们会使对全球重大冲突的理解复杂化,也会有利于一种观念化的(唯心主义的)态度,并最终逃避历史。这是解释布洛赫的论题“资产阶级革命把平等局限于政治”的唯一方法。即使我们只想讨论资本主义大都市,这种说法在历史上也是站不住脚的;只需要能指出对妇女的歧视和选举权。

作为一个整体,西方马克思主义多年来不由自主地代表了黑格尔式哲学的两个基本人物。只要它满足于批判,并从批判中获得其存在的理由,而不去面对提出切实的替代方案和创造一个代表统治者替代方案的历史集团的问题,它就说明了“想成为”的全知本性;如果它把远离权力作为自身纯洁的条件,它就体现了美丽的灵魂。今天,有一本书在西方左派中大受欢迎,这或许并非巧合。(92)在这里,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自我消解最终离开了政治的领地,在宗教的土地上安家落户。

  • 原载于《Die Lust am Widerspruch, Theorie der Dialektik: Dialektik der Theorie, Symposium aus Anlass des 80. Geburtstages von Hans Heinz Holz》,Erich Hahn 和 Silvia Holz-Markun 编辑(柏林:Trafo,2008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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