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主义”和对第三世界主义的谴责
对殖民地问题的不关心也可以以严谨的革命理论和实践的名义来主张和实践,这种理论和实践不会被边缘国家和大部分仍与前工业世界有联系的阶级所干扰,而是集中于资本主义大都市和阶级斗争的对立面——工人阶级。这就是意大利歌剧主义(工人民主义)的情况,尤其是马里奥·特龙蒂(Mario Tronti)的作品:“我们的工人民主义没有陷入第三世界主义、农村反对城市、农民长征的怪圈,这一点应该受到赞扬。我们从来不是中国人。”
意大利工人主义的创始文本在标题《工人与资本》(Workers and Capital)多义的术语中明确指出了特龙蒂感兴趣的社会主体是谁。现在是1966年。在越南,争取民族解放的斗争敢于挑战美国的巨型军事机器,而在前一年,美国的军事机器在印度尼西亚的镇压大屠杀中扮演了不可忘记的角色,在该国的第三世界激进分子遭到失败期间,屠杀了数十万共产党人。在拉丁美洲,反对门罗主义的斗争十分激烈,1961年,肯尼迪政府以门罗主义为名,企图入侵和征服古巴。总之,殖民主义和反殖民主义之间的斗争爆发了,这助长了一场危机,从在叛乱岛屿上安装苏联导弹开始,将世界推向了核灾难的边缘。
特龙蒂没有被这一切所干扰,他想象出了“列宁在英国”(这是他书中核心章节的标题)。这位伟大的革命家离开了尚不发达的俄国,来到了资本主义大都市的中心,但不是从大英帝国的内部进行分析,因为大英帝国卷入了一场又一场殖民战争,随时准备为世界霸权而战;大英帝国是“剥削全世界的国家”(恩格斯语),正因为如此,根据马克思的论述,受主流意识形态感染的工人阶级把被野蛮剥削和压迫的殖民地居民——如爱尔兰人——视为“黑鬼”。在英国,列宁只关心工厂和工作条件。换句话说,这位伟大的革命家在这里被解读为他痛批的那种工会主义者。
让我们试着想象一下 20 世纪 60 年代列宁在美国,而不是在 19 世纪和 20 世纪的英国。他会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和帝国与殖民压迫的领导者,在这个国家里,工人及其工会不仅多次用言语威胁抗议征兵和越南战争的学生(通常是资产阶级出身)。然而,从工人主义的理论角度来看,列宁本应只关注工人阶级!
特龙蒂没有放弃对阶级斗争纯粹状态的探索,在《工人与资本》出版40年后的最近一篇文章中,他认为自己终于可以说:“1969年是真正的奇迹之年。1969年,问题不是反专制主义,而是反资本主义。工人和资本发现自己彼此面对面。”(id_0000)在这里,他指的不是英国或美国,而是意大利。值得注意的是,为了找到纯粹状态下的阶级斗争,特龙蒂被迫求助于一个共产党发挥巨大影响力的国家,这要归功于大联盟的政治路线,而这位工人主义理论家却丝毫不认同这种政治路线。
然而,毫无疑问,1969 年秋天工人的斗争取得了重大进展。工人们受到了大批学生的鼓励,他们也加入了学生的行列。其中不乏资产阶级出身的学生,他们正是从反对 “专制主义”的斗争中开始了激进的政治活动。在抗议对越南的野蛮战争的浪潮中,他们经历了一个政治激进化的过程,同时他们也热衷于无畏的人民对侵略者庞大军事机器的有效抵抗。这些年,在亚洲、拉丁美洲和中东,反殖民主义革命(在社会主义国家的支持下)取得了辉煌的成就,美帝国主义陷入了严重的困境。意大利也感受到了这种气氛,那里的共产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大,组织伟大的人民和工人斗争的大部分激进分子和领导人都属于共产党。
在特龙蒂眼中,阶级斗争似乎最终实现了其纯粹的形式,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阶级斗争从一开始就受到了最多样化的矛盾的滋养,包括反殖民主义革命的矛盾。反对阶级斗争可能带来的污染的论战变得激进起来。我们已经看到了对“农村反对城市,农民长征”运动的嘲讽。在这里,历史上最伟大的反殖民主义革命(在中国是通过农村的胜利而取得成功的)成为了工人阶级讽刺的对象,而这场革命的高潮之一,就是共产党领导的革命者在反动派的炮火下长途跋涉数千公里,抗击企图奴役中国人民的日本侵略。
这种或多或少带有工人主义色彩的讽刺并不新鲜。蒲鲁东同样关注维护穷人和富人之间或他认为是“财产”的“盗窃”的受害者和受益者之间的斗争的纯洁性。他嘲笑受沙皇专制压迫的波兰人民争取民族解放的斗争。1865年成立国际工人协会的马克思把这种嘲弄称为“傻子(moron)犬儒主义”。
特龙蒂似乎没有反思工人运动历史的这一页。相反,他对这个问题倍加关注:
例如,这里没有解释中国工人在他们的国家被侵略时应该做什么:继续挣工资要求,而不担心笼罩在他们和他们的同胞头上的奴役?二元对立社会冲突的解读只看到了一个矛盾(工人与资本之间的矛盾),并将这个矛盾变成了以最狭隘的企业主义为标志的监狱。这种企业主义扭曲了对历史的解读。二十世纪是“世界范围的内战时代”。在这一框架下,世界反殖民主义革命消失了,它作为武装斗争和经济斗争都消失了。实现了民族独立的国家力图通过经济和技术发展的艰苦努力使这种独立具体化和稳固化,而工人主义则要求“工人压制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