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维与帝国间竞争的绝对化
齐泽克公开诋毁的反殖民主义革命,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另一位支持者大卫-哈维的著作中完全没有出现。他从二十世纪中叶以来资本主义的矛盾入手,描绘的图景是雄辩的见证:“正如列宁如此准确地预言的那样,总的结果是帝国主义之间长达五十年的争斗和战争,其中对立的民族主义占了很大的比重。”1914年爆发并以第三帝国的失败而得到暂时解决的伟大历史危机,难道只能以对立的帝国主义列强之间的冲突为特征吗?东欧“原住民”奋力抵抗希特勒征服和奴役他们的企图,这场战争是帝国主义之间的战争吗?与伟大的卫国战争一样,哈维也忽视了中国人民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战争,更不用说伴随第二次世界大战并为打败第三帝国做出贡献的“小规模”民族抵抗战争(南斯拉夫、阿尔巴尼亚、法国和意大利)。哈维提到的唯一冲突是“帝国主义之间的竞争和战争”。
哈维错误地引用了列宁的话,我们看到他在1916年不仅在殖民地世界,而且在欧洲中心地带唤起了民族战争,预见到了二十多年后发生的情景。这位英国马克思主义学者转而按照我们所熟知的方案来解读第二次世界大战:从经济大萧条到“帝国间竞争”的爆发。换句话说,为了克服1929年爆发的毁灭性经济危机,“资本主义国家之间经历了战争的磨难。”但是,我们如何解释希特勒以欧洲和世界白人至上主义事业捍卫者的姿态上台这一事实呢?他非常清楚,在列宁和十月革命呼吁“殖民地奴隶”挣脱枷锁的鼓舞下,世界反殖民主义革命已经开始。现在的问题是通过一切手段遏制和击退这场革命。
哈维在审视过去和现在时,忽略的正是这场反殖民主义革命。确切地说,就现在而言,存在着特别的差异。这位英国马克思主义学者在分析我们这个时代的冲突时,对冲突的描述是正确的。但是,在得出结论时,他把帝国主义之间的竞争和战争的矛盾和过程归入了一个类别,而这是完全不同的。哈维强调了美国在1973年推翻阿连德的智利政变和2002年短暂推翻并监禁乌戈·查韦斯的委内瑞拉政变中所扮演的角色。在这两个案例中,哈维毫不掩饰他对人民反抗帝国主义侵略(侵略)的同情。遗憾的是,他没有问及智利和委内瑞拉在一方面与美国之间存在着怎样的矛盾。
在(正确地)分析了华盛顿和北京之间的关系之后,他也没有提出任何问题。美国并不愿意和平地接受世界经济中心向东亚的转移;它感受到了利用军事力量来维持其摇摇欲坠的霸权的强烈诱惑。这位英国学者认为,中国领导层似乎完全意识到了这一切。1979 年推行的经济改革旨在“提升技术能力”,“更好地抵御外部侵略”。
按照这一描述,这也是一个措施问题,这些措施也是对那些通过殖民或半殖民地压迫将“百年屈辱”强加于世界五分之一或四分之一人口的大国所策划的帝国主义计划的一种保险政策。但是,从西方马克思主义论者所描绘的总体图景中,我们可以得出一个截然不同的结论:在从二十世纪进入二十一世纪的过程中,“开始听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极具破坏性的地缘政治竞争的回声。”我们有可能“回到列宁所设想的资本主义强国集团之间激烈竞争的情景”。历史是身份的重复;是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强国之间永恒的竞争。我想到了这位英国马克思主义学者忽视的列宁的警示:如果忽视了“民族问题的巨大重要性”,就无法充分理解帝国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