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与阿伦特一起,从第三世界到西半球
阿伦特的转折点是冷战的爆发,这不仅仅是一个过去的问题。让我们从《极权主义的起源》第一版出版的二十年后跳一跳。这些年,世界反殖民主义革命通过非裔美国人的解放斗争表现出来,甚至在美国也是如此。第三世界要求在政治、经济和意识形态上结束了长达几个世纪的殖民主义、新殖民主义和白人至上主义的篇章。正是针对殖民地、半殖民地、殖民地人民和殖民地后裔的这一动荡的运动,这位哲学家以强制性的宣言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几年后的一次采访中,她再次重申了这一宣言:几年后,她在接受采访时再次重申了这一宣言:“我确实认为,第三世界正如我所说的那样,是一种意识形态或幻像。非洲、亚洲、南美洲——这些都是现实。
但是,如果第三世界是一个意识形态的抽象概念,那么为什么亚洲要构成“现实”呢?我们在这里谈论的是政治现实:将亚洲作为一个地理范畴与第三世界进行对比是荒谬的,后者显然是一个政治范畴。事实上,当阿伦特发表声明时,亚洲正面临着截然不同的政治现实。日本与欠发达国家之间存在着巨大的收入差距。旭日帝国试图殖民和奴役亚洲邻国的恐怖行径仍历历在目。
在我们刚刚看到的宣言发表的前几年,这位哲学家在她的《论革命》一书中谴责了马克思和列宁领导的革命:“69西半球!”在一个类别下,最不同的社会政治现实混杂在一起:最先进的工业国家和其他国家,在那一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受不发达和大规模苦难的折磨。这个超级大国以门罗主义为基础,僭取了在拉丁美洲进行主权干预的权利,而那些国家则被迫承受这种干预以及随之而来的半殖民地状态。70《论革命》只引述了詹姆斯·门罗一次,而那次引述也只是把他当作自由事业的捍卫者。70没有提到作为他财产的奴隶,也没有提到以他的名字命名的理论,该理论允许北美共和国对 “西半球” 整个大陆进行新殖民统治。
以拒绝 “抽象” 为名,阿伦特从第三世界逃离,落脚于一个更为抽象的社会政治实体术语。然而,这第二个抽象实体却暗示了一个具体的国家,哲学家对这个国家再次表达了自己的强烈看法:“在这种缺乏焦点的观点中,没有任何空间可以容纳对墨西哥的战争和对该国的肢解,没有任何空间可以容纳对菲律宾的征服和对其独立运动的无情镇压,也没有任何空间可以容纳对美国印第安人的种族灭绝的经常明确的庆祝。
因此,我们遇到了阿伦特对历史最公然的抹杀:征用和屠杀原住民以窃取他们的土地,在许多情况下,这些土地将由在死亡率极高的航行中从非洲运来的黑人奴隶耕种。阿道夫-希特勒将东欧的“土著人”与美洲的印第安人相提并论,他认为这并非偶然,这些土著人将被掠夺和屠杀,以实现被征服领土的德国化,而幸存者则注定要充当奴隶,为主人种族服务。然而,阿伦特认为,这段历史恰逢西方殖民扩张的兴起及其所有的恐怖时期与殖民主义的历史毫无关系(至少就美国历史的初始阶段而言)!
在二十世纪之交,一位杰出的英国政治家和历史学家指出,托克维尔的《美国的民主》“与其说是一部政治研究著作,不如说是一部教化作品”。我们有两本书把美国的建国当作自由史上最伟大的篇章来颂扬,却对新生的北美共和国在其宪法中认可黑人奴隶制、几十年来奴隶主对其政治体制施加决定性影响的事实只字不提。“当废除奴隶制的运动在大西洋两岸深入开展之时”,奴隶制在政治上和宪法上取得了胜利,并呈现出最残酷的形式。白人奴隶主可以像货品或牲畜一样出售作为其财产的黑人家庭成员。《美国的民主》发表于第一次伟大的反殖民主义革命——阿伦特所不屑一顾的圣多明各/海地革命之后不久,它对美国表示钦佩,因为美国试图让这个由前奴隶统治的国家陷入饥饿,并迫使它投降。《论革命》是在全球反殖民主义革命高潮中面世的。该书作者的反应与托克维尔如出一辙。她谴责革命,为不择手段扼杀革命的超级大国树碑立传。
尽管如此,阿伦特仍然对西方马克思主义产生了巨大影响。我们将看到,“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对美国来说是外来的”这一观点被哈特和内格里不加批判地重新演绎。我们可以说,阿伦特从反殖民革命和第三世界逃离,最终来到“西半球”及其神话般的穿越领导国的道路,正是《帝国》的两位作者所走过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