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马尔库塞与帝国主义的艰难再发现

与阿多诺相反,马尔库塞支持黑格尔式论题的真理是整体。鉴于这一理论假设,他在追溯西方自由主义的框架时,无法抹去它与第三世界、殖民地和前殖民地国家之间的关系:“越南战争首次揭示了现存社会的本质”,“其必要性是与生俱来的扩张和侵略……”除了对越南发动的“非人道和不必要的”暴力之外,揭示北美共和国(从整体上看)压迫本质的是对南方殖民地居民的待遇:“”在研究贫富问题时,我们也不能忽视这一点:“对匮乏的征服仍然局限于先进工业社会的小范围地区。它们的繁荣掩盖了‘我’其边界内外的地狱。”因此,它掩盖了资本主义大都市的贫困地区,尤其是殖民地和半殖民地的极端贫困。

因此,必须恢复通常被主流意识形态所遗漏的范畴:对“新殖民主义屠杀”的愤慨必须推动我们结束殖民主义,“抛弃一切形式的新殖民主义”。最重要的是,“世界正在试验一种帝国主义,其范围和力量是迄今为止历史上从未有过的:“面对晚期资本主义体系(尤其是美国)的巨大侵略力量,现实东方极权主义处于守势,事实上它是在拼命自卫。”

即使重新发现“帝国主义”这一范畴困难重重,但在不确定和摇摆不定的情况下,“帝国主义”这一范畴往往会使“极权主义”这一范畴陷入危机。马尔库塞非常了解被殖民枷锁压迫的国家所面临的问题。他们倾向于“一种普遍的假定,即要保持独立,就必须迅速实现工业化并达到一定的生产力水平”。但是,“这些落后地区的工业化并不是在真空中进行的……不发达社会向工业社会的转变必须尽快抛弃前技术形态”。这就是最大的困难:“在这些国家中,前技术甚至前‘资产阶级’习俗和条件的重负对这种叠加式的发展形成了强大的阻力”。因此,马尔库塞问道:“人们能否合理地假设,在两大全面技术管理制度的影响下,这种阻力的消解将以自由和民主的形式进行?”这种期望是不切实际的:

苏联发现自己的处境与新独立国家并无太大区别。我们知道,西方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的“巨大侵略力量”对苏联构成了威胁。苏联该如何应对这种威胁呢?至于新独立国家,苏联的选择是向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屈服,还是加快经济和技术发展,而要加快经济和技术发展,只能或多或少地牺牲民主的迫切需要。

但是,马尔库塞面对这个从他自己的分析中得出的结论,却震惊地退缩了。这并不是因为他缺乏思想勇气,而是因为他没有充分把握认识到世界反殖民主义革命的进步性和解放性。他对越南人民争取民族解放的斗争表示热烈欢迎,越南人民“用最贫乏的武器就能遏制有史以来最有效的破坏体系,这是‘世界历史上的一个创举’”。然而,令人怀疑的原因并不遥远。是的,越南抵抗运动的胜利 “是一个非常积极和建设性的步骤”,但“这与社会主义社会的建设毫无关系。”然而,“是否有任何证据表明,前殖民地或半殖民地地区可能会采取与 ‘资本主义’模式本质上不同的工业化方式”,并被苏联大量复制?

以这种方式论证的哲学家并没有受到怀疑的触动。国际劳动分工的兴起,使少数国家垄断了技术和技术先进的工业,从而对世界其他国家行使(不纯粹是经济上的)权力,这难道不与“本质上不同的工业化方式”有关吗?

马尔库塞把“先进工业社会”之外的持续匮乏说成是“地狱”,然后似乎认为缩小这个地狱的范围无关紧要。他呼吁人们关注“先进工业社会”的安逸与第三世界的绝望苦难之间极端两极分化的丑闻,但随后又辩称,似乎第三世界的发展在本质上并不是一种新事物,也不是对现有秩序的替代。为什么减少全球社会两极分化不如减少单个国家内部的两极分化重要?我们想到了俗话说的“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结果是自相矛盾的:马尔库塞在呼吁关注反殖民主义革命与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反动之间的冲突之后,不满足于正在出现的政治和社会现实不够“不同”和崭新的特点,他请我们注意,“世界体系”现在已经生死与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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