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西方马克思主义?

本书的书名取自1976年的一本著作,在这本书中,一位英国哲学家、马克思主义者和共产主义(托洛茨基主义)激进分子邀请“西方马克思主义”最终宣布其完全不同于官方社会主义和马克思主义国家(所有这些国家都在东方)的马克思主义讽刺画,并独立于这些讽刺画。苏联尤其成为众矢之的。在那里,尽管有十月革命和列宁的榜样,但马克思主义现在已成为 “过去的记忆”;斯大林和“集体化”已经 “结束了所有严肃的理论工作”。人民中国”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将其视为 “替代模式”意味着确认“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政治异质性”。谴责的对象包括西方共产党,它们的特点是 “绝对忠于苏联立场”,因此也是事实上的东方化或东方化。

即使是葛兰西和托里亚蒂的政党也未能幸免,他们一直将肯定十月革命的普遍价值与强调东西方之间深刻的政治和文化差异结合在一起,并将发展一条适合西方国家需要的民族社会主义道路的必要性理论化。这位英国哲学家毫不留情:“2”在这一时期的群众共产主义政党中,任何知识分子(或工人),如果没有整合进入其领导层,都不可能在重大政治问题上发表最微小的独立意见:“3干旱的文化沙漠中的愚昧守护者是如何成功地吸引整体(en masse)激烈而成熟的知识分子,对意大利文化产生非凡的影响和霸权,并享受国际上威望产生巨大影响的,这仍然是一个谜。

佩里-安德森并不是第一个注意到西方与东方马克思主义之间分歧的人。法国著名哲学家莫里斯·梅洛-庞蒂(Maurice Merleau-Ponty)在冷战初期撰文指出:

前一年,在奠边府,殖民主义法国的强大军队被越南运动和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彻底击败。亚洲各地都回响着反殖民主义战略胜利的回声,这场胜利促成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是的,共产主义是反殖民主义革命的领导力量,而一旦掌权,共产主义则是“半殖民地经济”急需的发展加速的领导力量被需要的。这些都是不可否认的成果和成功,但是,这位法国哲学家问道,至少在马克思和“西方马克思主义”看来,它们是 “西方无产阶级”肩负历史使命的共产主义的一部分吗?

在这里,我们第一次遇到了“西方马克思主义”这一表达方式。然而,它并没有与东方的马克思主义形成正面对比。如果说,只有在对马克思和共产主义进行复杂批判的背景下,“西方”马克思主义才能构成主要的对象。一旦对一个崭新社会和 “国家机器凋零”的最初希望破灭,就会出现一个结论:“6 一劳永逸地解决了人类全面复兴的救世主前景,就必须根据具体情况来处理:在饥荒和共产主义机器之间做出选择时,(倾向于后者的)决定是不言而喻的。”或许对法国哲学家来说,在殖民主体主义和反殖民革命(尤其是共产党领导的革命)之间做出选择时,决定也是不言而喻的。然而,西方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象:“7 共产主义革命是否真的必要和有益?”

这种立场有许多弱点。为了更好地反驳它,这位法国哲学家强调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救世主倾向。其次,梅洛庞蒂(Merleau-Ponty)避而不谈终结一切形式的殖民主义与建立后资本主义社会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能否将反殖民主义斗争视为东方独有的问题?要支持反对殖民主义和新殖民主义从属地位的斗争,就不能免除对这些政策负有责任的人的责任。这不仅是出于道德原因。两次世界大战表明,殖民扩张主义通过帝国主义之间破坏性的竞争,产生了全球性的影响;希特勒几年前在东欧建立德国殖民帝国的企图所点燃的火焰,最终也烧毁了西方和德国本身。

在提出这一批评之后,这位法国哲学家值得称道的是,他第一个指出了导致两种马克思主义分叉的客观社会政治原因。在东方,几乎在所有共产党人掌权的国家,政治领导的主要问题不是“国家机器的凋零”,而是如何避免殖民或新殖民主体主义的危险,以及如何弥补相对于工业较发达的国家的落后。

梅洛庞蒂(Merleau-Ponty)远远没有以西方版本的名义否定东方马克思主义。如果我们想为佩里-安德森的态度找到先例,就必须到别处去寻找。在英国和法国哲学家之前,马克斯·霍克海默(Max Horkheimer)在 1942 年呼吁关注十月革命土地上发生的转折:苏联共产党人放弃了“废除国家”,集中精力解决“工业落后祖国”的加速发展问题。这是一个恰如其分的观点,但不幸的是,它被表述为一种轻蔑的谴责。德国国防军已经兵临莫斯科城下,对苏联领导人不关心如何实现“凋零”的理想而感到遗憾或愤慨是荒唐的(希特勒也会感到遗憾和愤慨的!)。这位德国哲学家没有意识到,他批评的行为使苏联摆脱了第三帝国企图强加给它的殖民主义主体和奴役。对于一位哲学家来说,在东方为抵抗殖民战争的屠杀和奴役而进行的绝望斗争似乎无关紧要,因为他欣赏的不是马克思关于革命形成现存事物的纲领,而是追求一种遥远的未来理想,即一个没有矛盾和冲突的社会,因此也就不需要国家机器。

四分之一个多世纪后,霍克海默又回到了废除国家的主题,尽管这次他提到的不是《共产党宣言》的作者,而是叔本华。一方面,他向马克思致敬——“在西方,最终使马克思学说成为主要教学材料之一的时机已经到来”;另一方面,他对 “在许多东方国家,[马克思主义] 是一种有用的意识形态,用来弥补西方在工业生产方面取得的优势”的观点表示不满。10这里所颂扬的“马克思学说”与北越的生产力发展毫无关系,因为北越正忙于抵御准备使用化学武器的野蛮入侵;但尽管如此,霍克海默还是纵容甚至支持它。1942年如此,1968年也是如此;乌托邦对东方的戏剧性斗争不屑一顾,因为这不是主观的选择,而是客观形势所决定的。但是,如果不使用这种表达方式,西方马克思主义就已经背弃了东方。

我们不禁要问:两种马克思主义之间的分叉始于何时?是像安德森所说的那样,随着斯大林专制制度的崛起吗?相反,如果我们发现它在 1917 年转折点的第二天就已经出现了呢?如果当统一性在对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腥风血雨和被指责挑起战争的资本-帝国主义制度的愤怒声浪中显得一如既往地坚定时,就已经出现了第一批裂痕?如果除了不同的客观条件和文化传统之外,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裂痕和随后的异化,都是因为西方马克思主义从一开始就受到理论和政治的限制,那个最复杂的版本,在学术层面上经过了战斗的考验?

安德森在宣言中宣称,西方马克思主义终于从东方马克思主义令人窒息的怀抱中解放出来,这是一条漫长的道路。前者似乎即将迎来光明的新生活;事实上,它的前提是自杀。我们面对的是历史上重要的、但在很大程度上被忽视的政治和哲学篇章,我的书试图重构这些篇章,目的也是为了拷问西方马克思主义在新的基础上重生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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