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政府主义思想的发展
从最遥远的石器时代开始,人们就一定意识到让其中一些人获得个人权力会带来的恶果——即使他们是最聪明、最勇敢或最有智慧的人。因此,他们在原始氏族、乡村社区、中世纪行会(邻里行会、工艺行会、商人行会、猎人行会等),最后在自由的中世纪城市中发展出了这样的制度,使他们能够抵御那些征服他们的陌生人和那些试图建立个人权威的本族成员对他们的生活和财富的侵犯。在欧洲宗教改革运动及其胡斯派和再洗礼派先驱的早期群众宗教运动中,同样的民众倾向是不言而喻的。在更晚的时期,即1793年,同样的思想和行动潮流在法国大革命期间巴黎和所有大城市的“区”以及许多小“公社”的引人注目的独立、自由联合活动中得到了体现。后来,在英国和法国,尽管有德拉科克法律的约束,但工厂制度一开始发展起来,就出现了劳工联合,这也是民众反抗少数人——这里指的是资本家——日益增长的权力的结果。
这些都是我们所知的历史上主要的无政府主义思潮,不言而喻,这些运动必然会在文学中得到体现。从中国的老子开始,到希腊最早的一些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和犬儒学派;芝诺和一些斯多葛派),他们都是这样做的。然而,由于诞生于群众之中,而不是在任何学术中心,这些民众运动,无论是革命性的还是深刻的建设性的,在有识之士中都很少得到同情——远不如专制的等级制倾向。
1793年,戈德温在《政治正义探询》中以相当明确的形式阐述了无政府主义的政治和经济原则。他没有使用“无政府主义”这个词本身,但他非常有力地阐述了其原则,大胆地抨击了法律,证明了国家的无用性,并坚持认为只有废除法院才能实现真正的正义——所有社会的唯一真正基础。关于财产,他公开主张共产主义。
蒲鲁东是第一个使用“无政府”(an-archy)一词的人,他有力地批判了人们为建立一个既能防止富人统治穷人,又能始终受被统治者控制的政府而做出的徒劳无益的努力。法国自1793年以来多次试图建立这样的宪法,而1848年革命的失败则为他的批判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蒲鲁东反对一切形式的国有社会主义 (state socialism) ,而当年(十九世纪四五十年代)的共产主义者只是国有社会主义 (state socialism) 的一个分支,因此他猛烈抨击了所有此类尝试;他采用罗伯特·欧文的劳动支票制度来代表劳动时间,并发展了一种互助主义的概念,在这种概念中,任何形式的政治政府都是无用的。
所有商品的价值都是以生产这些商品所需的劳动量来衡量的,生产者之间的所有交换都可以通过一家国家银行来进行,这家银行接受以劳动支票支付的款项——一家清算所负责确定这家银行数千家分行之间每天的交换余额。
这样,不同的人所交换的服务将是等价的;由于银行可以无息借出劳动支票的钱,每个协会也可以借钱,但只需支付1%或更少的管理费用,资本将失去其有害的力量;它再也不能被用作剥削的工具。
蒲鲁东在他的反政府和反国家思想中,互助主义体系得到了非常充分的发展;但必须指出的是,他的纲领中的互助主义部分在英国已经由威利安·汤普森(他在成为共产主义者之前就是一名互助主义者)以及汤普森的英国追随者约翰·格雷(1825年、1831年)和J.F.布雷(1839年)得到了发展。
在美国,乔赛亚·沃伦(Josiah Warren)也代表了同样的方向,他在参加了罗伯特·欧文的殖民地《新和谐》之后,转而反对共产主义,并于 1827 年在辛辛那提创办了一家“商店”,其中的货品物品按照时间价值和劳动支票的原则进行交换。直到 1865 年,这种机构一直以“公平商店”、“公平村”和“公平之家”的名义存在。
1843年和1845年,摩西·赫斯(Moses Hess)和卡尔·格吕恩(Karl Grün)在德国倡导了同样的劳动价值和按劳动成本进行交换的思想;在瑞士,威廉·马尔(Wilhelm Marr)反对魏特林的专制共产主义学说。
另一方面,魏特林的共产主义具有强烈的专制色彩,在德国工人中拥有大量拥护者。为了反对魏特林的共产主义,1845年出现了德国人黑格尔式麦克斯·施蒂纳(Max Stirner)(约翰·卡斯帕尔·施密特(Johann Kaspar Schmidt)是他的真名)的著作《唯一者及其所有物》。这部著作最近被J.H. Mackay重新发现,并在无政府主义圈子里广为流传,被视为个人主义无政府主义者的宣言。
施蒂纳的作品既是对国家的反抗,也是对新的暴政的反抗。黑格尔式从形而上学的角度推理,施蒂纳宣扬“我”的复活和个人至上;他以这种方式主张完全的“无道德主义”(没有道德)和“利己主义者的联合体”。
然而,我们不难看出,无政府主义作家不止一次地指出过这一点,法国教授V. Basch最近在一本有趣的著作《无政府主义个人主义》(Anarchist Individualism)中也指出过这一点:麦克斯·施蒂纳 (Max Stirner)(1904年,法文)中指出,这种个人主义的目的不是为了社会所有成员的“全面发展”,而只是为了那些被认为是最有天赋的人的“全面发展”,它并不关心所有人的全面发展权利,这只不过是对目前存在的少数人垄断教育的一种变相回归。它仅仅意味着少数特权阶层的“全面发展权利”。但是,由于这种垄断只有在垄断立法的保护下和国家有组织的强制下才能维持,因此,这些个人主义者的主张必然以回归国家观念和他们自己猛烈抨击的那种强制而告终。因此,他们的立场与斯宾塞以及所有所谓的“曼彻斯特学派”经济学家的立场是一样的,他们也是从严厉批评国家开始,最终完全承认国家,以维持财产垄断,而国家是财产垄断的必要堡垒。
这就是无政府主义思想从法国大革命和戈德温到蒲鲁东的发展过程。下一步是在伟大的《国际劳动人民协会》中迈出的,它在1868-1870年间——就在德法战争之前——极大地鼓舞了工人阶级的希望和中产阶级的恐怖。
不言而喻,这个协会并非如英雄崇拜者希望我们相信的那样,是由马克思或任何其他人士创立的。它是1862年前来参观第二届国际博览会的法国工人代表团与接待该代表团的英国工会和激进分子在伦敦会面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