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X

一个真正有道德的人让人类钦佩的是他的活力，是生命的旺盛促使他付出智慧、情感和行动，不求任何回报。

思维活跃的人，充满智慧的人，自然会寻求传播自己的思想。除非思想能够传播给他人，否则就不会有思考的乐趣。只有精神贫乏的人才会在苦苦追寻某种思想之后，小心翼翼地把它藏起来，以便日后给它贴上自己的名字。智力超群的人满脑子都是想法，他把想法一把一把地撒出去。如果他不能与他人分享这些想法，不能将它们散布到四面八方，那么他就是可悲的，因为这就是他的生命。

感情也是如此。盖尤（Guyau）说：“我们自己是不够的：我们的眼泪比我们自己的苦难所要求的还要多，我们的欢乐能力比我们自己的存在所能证明的还要多。”他用几句从自然中撷取的令人钦佩的诗句概括了整个道德问题。孤独的人是可悲的，是不安的，因为他无法与他人分享他的思想和情感。当我们感到某种巨大的快乐时，我们希望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的感受，我们的爱，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奋斗，我们的战斗。

与此同时，我们感到有必要锻炼我们的意志和积极的能量。行动、工作已成为绝大多数人的需要。以至于当荒唐的条件使男人或女人无法从事有用的工作时，他们就会发明一些事情来做，一些徒劳无益和毫无意义的义务，从而为他们的积极能量开辟出一片天地。他们发明一种理论、一种宗教、一种“社会责任”——来说服自己，他们在做一些有用的事情。她们跳舞，是为了慈善事业。当她们用昂贵的服饰毁掉自己时，是为了保持贵族的地位。当她们什么也不做时，那是出于原则。

盖尤（Guyau）说：“我们需要帮助我们的同伴，为人类辛苦拖行的马车伸出援手；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围着它转。”古尤说，“我们需要帮助我们的同伴，让人类的马车能够顺利前行。每天花在政治方面的大量无用功，无非是表达了对人类马车伸出援手的需要，或者至少是围着它转的需要。”

当然，这种“丰富的意志”，这种对行动的渴求，如果伴随着贫乏的感情和不能创造的智力，就只能产生拿破仑一世或俾斯麦，这些试图迫使世界倒退的智者。另一方面，缺乏感性发展的精神生育力也会结出文学和科学迂腐者的累累硕果，他们只会阻碍知识的进步。最后，没有大智慧指导的感性会产生这样的人，比如女人愿意为某个野蛮的男人牺牲一切，对他倾注全部的爱。

如果生命要真正硕果累累，就必须在智慧、情感和意志上同时如此。这种各方面的丰硕成果就是生命，是唯一名副其实的东西。为了这生命的一瞬间，那些瞥见它的人付出了多年的植物人生活。没有这种充沛的生命，人就会未老先衰，成为无能的人，成为一株未曾开花就已枯萎的植物。

“让我们把这种没有生命的生活留给后世的堕落吧，”青年喊道，真正的青年充满了渴望生活和撒播生命的汁液。每当一个社会陷入衰败，这样的青年就会冲破古老的经济、政治和道德形式，为新生命的萌发腾出空间。即使一个或另一个在斗争中倒下，又有什么关系呢？树液仍会升腾。无论结果如何，青春的生命都将绽放！它不会后悔。

但是，不谈人类的英雄般的时代，就拿每天的生存来说，与自己理想不一致的生活是生活吗？

现在人们常说男人对理想嗤之以鼻。这很容易理解。这个词经常被用来欺骗那些心地单纯的人，因此人们的反应是不可避免的，也是健康的。我们也希望用一个更符合新思想的新词来取代“理想”这个经常被玷污的词。

但无论用什么词，事实依然存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俾斯麦有他的理想——无论多么奇怪；一个铁与血的政府。即使是每一个市井小民也有他的理想，无论多么卑微。

但除了这些，人类还有更崇高的理想。野兽般的生活无法满足他。奴性、谎言、不诚实、阴谋诡计、人际关系中的不平等让他深恶痛绝。他怎么能反过来变得奴颜婢膝，成为骗子和阴谋家，凌驾于他人之上？他瞥见如果人与人之间存在更好的关系，生活会多么美好；他感到自己有能力成功地与途中可能遇到的人建立这种更好的关系。他产生了所谓的理想。

这种理想从何而来？它是如何被遗传和生活印象所塑造的？我们不得而知。我们最多只能在自己的传记中或多或少真实地讲述它的故事。但它是一个真实的事实——多变的、渐进的、受外界影响的，但始终是活生生的。它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无意识的感受，即什么能带来最大的活力，什么能带来生命的快乐。

只有顺应这种理想的感觉，生命才会充满活力、富饶和丰富的感觉。如果违背这种感觉，你就会感到自己的生命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它不再合一，失去活力。如果你经常不忠于你的理想，你的意志、主动力就会瘫痪，你很快就会失去以前的活力和自发性。你就是一个残缺不全的人。

只要你把人看成是由独立活动的神经中枢和大脑中枢组成的复合体，这一切就没有什么神秘的。如果你在内心挣扎的各种感觉之间摇摆不定，那么你很快就会打破机体的和谐；你将成为一个没有意志的病人。你的生命强度将会降低，你将徒劳地寻求妥协。当你的行为符合大脑的理想构想时，你再也不会是那个完整、强壮、充满活力的人了。

在有些时代，道德观念会完全改变。人们会发现自己认为道德的东西其实是最不道德的。在某些情况下，一种习俗、一种受人尊敬的传统从根本上说是不道德的。在另一些情况下，我们会发现一个道德体系是为了某个阶级的利益而制定的。我们将其抛弃，大声疾呼“打倒道德！”“不道德”的行为成为一种责任。

让我们欢迎这样的时代，因为它们是批判的时代。它们是思想在社会中发挥作用的可靠标志。一种更高的道德已经开始形成。

我们试图以对人类和动物的研究为基础，来阐述这种道德是什么。

我们已经看到了一种道德，这种道德现在正在大众和思想家的观念中形成。这种道德不会发出任何命令。它将一劳永逸地拒绝按照抽象概念来塑造个人，正如它将拒绝用宗教、法律或政府来残害个人一样。它将留给个人充分而完美的自由。它只是对事实的简单记录，是一门科学。这门科学将对人类说：“如果你没有意识到自己内心的力量，如果你的精力仅仅足以维持无色单调的生活，没有强烈的印象，没有深刻的欢乐，但也没有深刻的悲伤，那么，请遵守公正平等的简单原则。在平等的关系中，你会发现你微弱的精力可能获得的最大幸福。”

“但是，如果你能感受到青春的力量，如果你想活下去，如果你想享受完美、充实的生活，也就是说，想知道一个生命所能渴望的最高乐趣，那么，你就应该坚强、伟大，在你所做的一切中充满活力。”

"在你周围播种生命。注意，如果你欺骗、撒谎、阴谋诡计、弄虚作假，你就会因此贬低自己，看轻自己，事先承认自己的弱点，扮演后宫奴隶的角色，觉得自己不如主人。如果你高兴，就这样做吧，但你要知道，人类会认为你卑微、可鄙、软弱，并会这样对待你。由于无法证明你的力量，人类会把你当作值得怜悯的人，而且只是怜悯。如果你因此瘫痪了自己的精力，不要责怪人类。另一方面，要坚强起来，一旦你看到了不义，并认识到它就是不义——生活中的不公、科学中的谎言或他人施加的痛苦——就要奋起反抗不公、谎言或不义。"

"奋斗！斗争就是生活，斗争越激烈，生活就越充实。这样，你才算活过了；而几小时的这样的生活，抵得上几年的碌碌无为。"

“努力奋斗，让所有人都能过上这种丰富多彩的生活。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在这场斗争中，你会发现在其中的快乐比任何其他东西都要大。”

这就是道德科学所能告诉你的全部。选择权在你手中。